听一听我曾经说出的爱恋在哪一个夜晚里得到过回应
金主点单
库赞主场
全文1w5 一发完
凌晨两点,十月从床上爬起来,四周黑漆漆的,她伸出手,什么都看不到,与此同时十月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轻轻的摇晃,于是她的意识迅速从冗长的梦境中抽离,反应过来,她还在大海上,在军舰里。
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东西,十月讨厌黑暗,讨厌不够安稳的环境,讨厌太苦的咖啡,她喜欢大海,喜欢剔透的冰晶,喜欢看似随意的态度中深藏的细心。
因此,她喜欢库赞中将。
因为她所喜爱的人,她可以忍受这些让她感到痛苦的东西,甚至只要想到他站在她的前方,同她走一样的道路,她就觉得这些也不是那么令人难受。
她闭上眼睛,复又躺下去,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臂膀,那里有一块明显的,被冻伤的疤痕——那是库赞的寒冰造成的,不可治愈的伤痕。
十月第一次遇到库赞是在非常糟糕的情况下,她被海贼从生活了十五年的安乐窝里赶出去,失去了父母的庇护,那些珠宝点缀的裙子都变成了一种罪过。
十月推开门,刺眼的光照在她的裙子上,那不是她所钟爱的阳光,而是火光。
在冲天而上的黑烟中,城市在哀嚎,人类在哀嚎,焦黑的人影在混乱的街道中奔跑。
十月绝望的呼喊神的名讳,祈求他施展神迹,带她脱离这个地狱。
于是,库赞就像天神一样降临了。
自海边开始,冷硬的寒冰争先恐后蔓延到地面上。
整个城市的火焰,都在寒冰的压制下畏缩熄灭。
在私心里,十月以为,他是听她呼唤而来到人间的神明。
他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独属于他的印记。
十月成为了他一个人的信徒。
在他来过之后,她下定决心要拼命的,不再平和的生活下去,哪怕要费心费力,哪怕她会牺牲。
……
十月加入海军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倒不如说,如果不进入海军,她如何追逐她的神明呢?
她剪断保养了十五年,像绸缎一样光滑稠密的长发,脱下繁复华丽的亚麻长裙,穿上军装。
她的身上不再有靡靡的、甜美的熏香,取而代之的是汗水与海洋的咸腥。
她冷下心肠不去看父母的眼泪,一遍遍劝说,最后终于得到父母颤抖的点头。
从一个天真的小姐变成一名合格的海军士兵需要多久?
十月的答案是,四年。
只用四年的时间,她从被海军枪口保护的平民,变成了海军锋利的刀刃。
她逐渐发现了上天赋予她的天赋能力,那是她在作为一个天真小姐时完全无处发挥,也显现不出来的能力。
——她拥有杀戮的天赋。
转身下床,十月尽量不闹出动静的穿好衣服,走出门去。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到处乱逛的,然而她来这艘军舰已经很久了,官职也在上升,军舰上的海兵们已经同她非常熟悉,再加上她又是军舰上除了护士小姐外为数不多的女性,大多数海兵对十月非常照顾。
他们见到她,只是咧开嘴笑,然后和她打招呼,“又出来吹风啦?”
十月点点头,然后轻车熟路绕到船后,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库赞中将”。
他没有回头,双手依然搭在船舷上,身体前倾,一副非常悠闲又非常专注的样子。
十月便也默不作声,走向另一个方向。
库赞中将瘦瘦高高的,架一副墨镜,同船的海兵告诉十月库赞中将的脾气很急躁——当然了,在这样轻的年纪拥有这样可怕的天赋,登临大多数海兵可望不可即的中将之位,只是急躁一点罢了,谁也不会当回事,对于十月来说这更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十月也做好了会见到一个急脾气中将的准备。
然而事实是,十月第一次碰到库赞中将的时候,他正靠在船头上,抬头看月亮。
那真是非常、非常难以描述的场景,那个海兵口中“强大自负,经常发脾气的冰人库赞中将”居然独自一人,在无人处的深夜,安静的看月亮。
长久以来,十月在黑暗的道路上一直向前跑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黎明。石头没有绊住她的脚,黑暗也在这光辉的黎明前让开了道路。
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干,这时,她感到自己完全成了化石。意志、思想、欲望、身体,所有的一切都石化了,她眼中只能看到那个身影。
在她即将窒息之际,某种透明的,深邃的东西缓缓穿过了她的身体,留下让她能够再次学会呼吸的不可思议的触感。
那触感消失的好半天时间里,十月仍然为之战栗。
十月就那样看着他,好一会,她安静的离开了。
那以后,十月经常会在半夜惊醒后跑来船尾,然而库赞中将却像那天的月亮一样,仅存在了一夜,就消失不见了。
她能见到的,也只有记忆中那一晚的“库赞中将”。
十月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这是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存在一种人,他们只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掀起把整个世界卷入其中的波澜。
哥尔·D·罗杰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人。
大海贼时代的到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罗杰的宝藏,大海贼时代。
就好像日子一下子有了奔头,生活一下子有了希望,只要找到罗杰的财宝,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对于海军来说,比起那些野心勃勃,积蓄力量向伟大航路进发的海贼,趁着混乱时代到来发泄恶欲的普通人才是更棘手的存在。
能让海天颠倒的海贼固然可怕,然而在战国元帅、卡普中将面前,即使天真的塌下来,他们也能用肩膀顶上去。
可是面对那些基数庞大,分布在世界各地,防不胜防的普通恶人,海军却没有足够坚固的盾。
于是十月被卡普中将一脚踢了出去,“不要总是待在我这里!”他一边扣着鼻子一边不耐烦的挥挥手,“去自己长长见识去!”
就这样,她又一次被驱逐了出去,不得不孤身一人面对海上汹涌的波涛,然而这次比上次还要糟糕,因为十月手中紧握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了,还有跟随着她,将性命交诸与她,与她同荣辱的部下。
唯一称得上是好事的,大概就是她即将被调任到已经升任为大将的库赞麾下。
十月为此惶恐了很长时间,在报道的前一天,她站在镜子前,不厌其烦的挑选衣服,思考妆容,斟酌明天报道时的措辞,尽管这些东西她已经想了好多天。
当她站在青雉大将办公室门外时,她从未觉得倾斜着照进天守阁的阳光是这样刺眼,走廊上海兵走路的声音是这样大,就连纸门都显得单薄了很多。
她拼尽全力的走了好几年才走到他面前,十月希望她和他的第一次——在他看来大概是第一次见面,不要有任何差错。
十月的手指扣在推拉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嗒、嗒、嗒
一个低沉的,略有些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样的声音仿佛在冰与刀的铁水中浸泡过,听到他,你就能想到千里冰封的雪国,带着令人不自觉凛然的寒意。
十月轻轻呼出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门开了。
她的神明端坐在光里,向着她投来一瞥。
十月感到头晕目眩,练了上百次的动作形成了肌肉记忆,她看到自己走到办公桌前敬礼,“十月少尉前来报道!”
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他们之间仅有寂静的空气在流动,青雉大将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十月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尝试着把记忆中库赞中将的样子与眼前的青雉大将做对比。
似乎变化了,又似乎没有变化。
依然是一副强大,耀眼的样子。
十月不确定时间流逝了多久,库赞放下手中的钢笔,向后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她,“我说你啊……我救下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把命随便丢在什么地方的。”
十月几乎是惊愕的看着他,“您、您……!”
难道库赞中将同样记得她吗?
记得那个十五岁、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至崩溃的女孩?那个曾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即使被他的寒冰冻伤也不肯松手的、狼狈的她?
又或许这只是她太过乐观的猜测,被他拯救的生命有那么、那么多,十月凭什么说他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苍白弱小的自己?
巨大的混乱感充斥着十月的大脑,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于是便只是呆呆的看着他,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除了仰望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却不再就这个话题打算说下去了,“我不会宽容你,相反,你要面对比其他人更残酷,更艰难的战斗。如果有任何不满,退出海军,这里不是可以玩闹的地方。”
十月说不出话,唯有重重的点头,举起手向他敬礼,“是!”
一直到夜晚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十月仍感到恍惚,她今天见到了库赞中将,他同她说了话,他似乎记得她。
这是十月最深的梦里都不敢出现的景象。
良久,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库赞中将还记得她,这真是,太好了。
……
海上的风浪劈头盖脸的砸在十月头上,她就在这种狂风骇浪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她追随着库赞的脚步,就像向日葵追逐太阳,而她甚至不能是向日葵,她只是向日葵投下的影子。
她沉默而隐忍,唯独在看向库赞时,她的眼睛会像融化了的黄金一般闪闪发光。
“我说,”在又一次交上任务报告后,库赞叫住了十月,面对着十月不含任何疑问,专注的望着他的面容,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太拼了?”
十月似乎有些许茫然,库赞只能艰难的用手比划了一下,“你最近主动申请了很多任务吧?一个又一个的,完全没有空隙啊……就连战国元帅都在让我给你放个假。”
停顿两秒,库赞试探性的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十月那张美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渴望来,“什么都可以吗?”
库赞假模假样思考了一下,看着十月忐忑不安的样子笑起来,“什么都可以。”
也许是假期,升职,或者是加薪?
库赞随意的猜测着。
“我想要……”十月深吸一口气,“我想要您摸摸我的头,或者夸我一下。”
库赞愣住了。
十月破釜沉舟一口气说完,倒是不再忐忑了,静静的站在原地,垂眼盯着脚下的地面,像是在等待审判一样。
“吱拉——”是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一双白色的男士皮鞋从办公桌后走出,停在十月面前。
十月的身体开始发抖,她闭上了眼睛。
温暖的,宽厚而粗大的手掌轻轻按上了她的头顶,极其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随后那只手微微用力,把十月的脑袋往后压,十月温顺的随着那个力道抬起头来。
短暂的对视。
沉沉的黑色冰川矗立在闪烁的红宝石前。
十月迎光而立,直白的阳光刺的她红瞳中流下生理性泪水,也给库赞背光而阴沉的轮廓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库赞拍了拍她的脑袋,直起身坐回办公桌后,“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十月摇头,用手背擦掉眼泪,“没有了,长官。”
库赞拿起一旁堆放的文件打开,“给你放个假,出去玩玩吧,我记得你才19岁,不是吗?”
十月纠正道:“马上就要20岁了。”
库赞驳回了她的话,“那也还小的很呢,出去玩玩去。”
十月征询他的意见一般又问了一次,“您希望我出去玩吗?”
库赞“唔”了一声,手下已经打开文件,随口应着:“是啊,快去吧。”
于是十月敬过一礼,离开了。
……
这天早上下起了初夏常见的,明净的雨,敲开了一个令人满怀希望,清澈凉爽的世界。
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令人想要冲一杯咖啡,靠在窗前慢慢赏雨的日子,十月淋着雨踏上军舰,奉命去杀戮。
十月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的刀,那把刀既不是震慑世人的无上大快刀,也没有什么牛逼哄哄的传说,只是一把极其普通、便宜、武器商人们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的刀。
但十月擦拭它的动作如此仔细,视若珍宝。
一旁的副官告诉她人数已经清点过了,全部剿灭,没有活口,十月停了下来,她将刀收回鞘中,语气平淡,“人质解救下来了吗?”
“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十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条不紊的下令清扫战场返航。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意外,你难道还能要求海贼讲什么仁义吗?
她习以为常的回到军舰上写任务报告,习以为常的把受伤士兵的抚恤金签发下去,习以为常的见到痛哭流涕,情绪失控甚至对她大加谩骂的人质家属。
尽管这些家属的亲朋好友中,不一定谁家的儿子或者父亲正在别的地方残害别人家的儿子或者父亲。
其实她完全不必亲自把遗体送回来,这是个赔本的买卖,她既不能因此得到奖赏,很多时候也没什么人会感谢她,但她仍然要亲自把遗体送回来,用板起的脸吓退家属,稳步离去。
处理完这次任务,再回到马林梵多时,雨已经停了。
十月放松下来,怔怔看着马林梵多出神,她总是会想到库赞,在她迷茫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发呆的时候,她追随库赞的脚步加入海军,至今仍然在遇到困难时设想库赞会怎样处理问题。
他走到今天,经历的磨难,比她要更多,更艰难,但是库赞从来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也许会缓慢,也许迷茫过,可他始终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十月低头更加用力的握紧手里的刀。
刀身已经有些旧,刀刃也有点卷,她应该换一把刀了,可这把刀对她而言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是她重获新生的那天,那个人扔给她,让她学会保护自己的刀。
十月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走进任何一家武器商店。
下次吧,她胡乱的想着,这把刀还能再用一用。
但她想要换刀这件事依然传了出去,在严肃的海军本部,屁大点的八卦都能像风一样从上到下传一整圈,你永远不会知道今天神情严肃跟你打招呼的同事会不会转头在背后讨论你脖子上的吻痕。
因此,当库赞指着办公桌上横放着的一把刀让她拿走时,这件事就显得,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等等,”十月有点混乱,她知道马林梵多的同僚们有多八卦,但是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每年(年度征兵)都在壮大的八卦队伍里居然还有海军大将的参与,“您怎么知道……”
“知道你想换刀?”库赞接上了她的话,看着十月震惊的样子,他颇为好心的为她解释了一下,“斯摩格跟我说的。”
十月脸上的不知所措“唰”一下退的一干二净,变得面无表情。库赞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因此有点惊奇。
但是从十月自己的角度来说,这已经称得上克制了,她现在犹记得斯摩格知道她费劲找回在海贼的打斗中被弄丢了的刀的时候是怎么嘲笑她的。
“等会你跟那块废铁上演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离我远点,我不爱看垃圾回收。”
斯摩格对武器是实用为主,他很不能理解十月这种抱着一块对她没什么用的劣质刀不撒手是怎样的心态。
如果说其他人对十月的这种恋旧是“尊重且祝福”,那么斯摩格就是直白的“蠢货”。
因此在十月知道斯摩格居然跟库赞关系很好的时候,她怀疑了一秒钟这个世界,又怀疑了半秒钟库赞。
最后她向世界和库赞道歉,她不该因为斯摩格而怀疑他们。
当她把这一切告诉兴致勃勃的库赞后,库赞居然大笑起来,面对十月充满控诉的目光,他摆摆手,“抱歉抱歉,因为确实有点意外。”
说完他又挠挠脸,“这样看,倒是我冒昧了,这把刀……”
“没关系的!”仿佛害怕听到什么,十月在他说出来之前抢先说出口,她重复了一遍,“如果是您送的,就没关系。”
如果这间办公室的空气是一片湖,那么现在,湖面一定突然之间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而湖面之下的暗潮涌动,水波激荡,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道。
像是一个仅仅冰冻了表面的湖。
十月抿唇,避开了库赞的目光。
那种目光让她感到有些难为情,然而这种逃避,以及平日里伪装出来的平静,在面对特定的人时,很容易就会暴露出表象下潜伏的某种柔情和脆弱——如同和大人闹别扭藏起来的小孩子,尽管躲在深处,却又暗自祈盼会有人来找到她。
但是所谓大人,有时候很残忍,孩子伸出手想要拥抱一下他的时候,他还以为你在要吃的。
十月既不想要拥抱,也不想要吃的,倒不如说,无论是拥抱还是吃的,都距离她太遥远了。尽管目前来看,她好像是可以凭自己努力要到吃的的。
十月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努力想缓和现在这种静寂,“我……”
原本,十月是想说,我开玩笑的,其实当时只是跟斯摩格那混蛋赌气而已。
但是这种云淡风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没办法轻飘飘的否定这把刀对她的意义,她甚至想问一问库赞,他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不管是这把刀,还是拿着这把刀的她。
这当然是极其不讲道理的,明明在没有见到库赞之前,她可以没有任何指望,单凭一腔孤勇就跋涉到他面前,然而在真真见到他,与他熟悉起来之后,十月却又变得贪心起来。
这也许是人的劣性吧,即使是她也无法避免。
十月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了一下,转而打算岔开话题,然而在她抬起头伪装出平静之前,库赞却比她更快了一步。
他似乎洞察了十月某种难以启齿的心理,像是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极轻极绅士的拥抱了她一下。
在那个瞬间,仿佛落了一层细小的,毛茸茸的雪盖在十月身上,她被属于库赞的,凛冽的雪松气息包围了。
那个拥抱不含有任何特殊意味,却又像把什么都说尽了。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一个拥抱,于是就给了她一个拥抱。
十月多想在这个怀抱里哭一哭啊,可她对这个怀抱的所有权只有眼下这转瞬即逝的几秒钟。
库赞拍了拍她的后背,很快放开了她,“拿上那把刀吧,”他说,“你总会用到的。”
就这样,她第二次从库赞手里接过了刀,步履匆匆的回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大海贼时代开启之后,工作总是做不完的,而在持续不断的工作中,她也越来越明白——
世界上有许多悲伤,她承担的并不是全部。
……
库赞很快发现,十月已经慢慢适应了马林梵多的高压生活,她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与休假之间的关系,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一些,对待他却依然像从前一样。
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好,只是他虽然已经习惯了背负所有人的期望,做出决定,引领方向,但是十月那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样子有时候却会带给他一些奇怪的压力,比如说:睡觉流口水的样子会不会有点粗鲁啦,讲笑话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不好笑啦,天天搭讪美女约会会不会影响自己的风评啦,之类的。
库赞认真反思了一下,最后发现自己改不过来,于是不了了之。
库赞有睡午觉的习惯,通常他睡醒时日头正好,阳光穿过纸门照在他身上,留下暖烘烘的的温度。
然而今天他睡的有点晚,一直到下午快要下班的时间,把所有文件处理完,库赞才扯过外套和衣而睡,待他睡醒,月光已经代替日光盖在他身上。
天守阁里没什么人,可以想象到门后空荡莹亮的走廊,库赞懒懒的躺在那里,听到了不常响起的女子的讲话声,在那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声音。
他有些好奇,拉开纸门,看向刚被打扫过的走廊,一个手里拿着电话虫,双肘托在栏杆上的年轻女人敏锐的往这边扫了一眼。
是十月,看到库赞醒了她挂断电话虫大步走过来,“您今天下班有些晚。”
库赞抖抖自己的正义大衣披在身上,随口回到:“睡得晚了……刚刚是在跟谁打电话吗?”
十月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一点小事而已。”
库赞点头不再过问了,两个人在天守阁高层,慢慢往下走,十月落后他一步,库赞神情散漫的走在前,他们的侧边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风吹过海面,搅动起莹莹细碎的水波,像是撒了一把碎钻沉浮在海面,美丽而深邃。十月却偏过头去,只将他的背影看进眼里。
夜晚如此寒峭,湿冷的海风打着旋穿过两人之间,库赞忽的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栏杆外涛声迭起的海面后看向十月,“最近怎么样?”
这是一个语义十分暧昧不明的问话,十月抬头仰望,没有月亮,满天星斗,多得令人目不暇接,好像正在以虚幻的速度慢慢降落在天守阁顶。星子近在眼前,把夜空推的更远了。
站在漫天星辰下,十月柔柔的一笑,眼睛明亮,映出库赞清晰的倒影,“我很好。”
现在轮到库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好干巴巴的“喔”了一声。
两人拾级而下,终于到了该分开的时候,十月退后一步,站在台阶下,仰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库赞,“我还想再吹会风,您先走吧。”
库赞拎着外套的手握紧了一瞬,复又松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叹气,他转过身去,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明天见了。”
明知道他看不见,十月依然用力点点头,眼睛亮的像天上碎星,“明天见!长官。”
白色的西装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深深的夜色中。
当一个人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千万不可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那将会使你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正在这样一点一点走出你现在的生命,而你甚至没有资格喊他停下来。
十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风声又起,她看向日出时太阳的方向,“明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
昨夜与明日之间,只隔了一场梦。
库赞再次踏入海军总部的天守阁,是在梦醒之后,他拎着早点慢悠悠的向办公室走去,不期然遇上了同样咬着包子脚步轻快的十月。
他们好像……总是能遇上。
这样的念头从库赞脑海中滑过。
一旦捉住了这个念头,许多事情就会变得有所预兆。
午餐时,排在自己身后的人。
下班时,趴在栏杆上默默远望的目光。
在库赞没有注意过的数个瞬间,他们的身影交错而过。
然而奇怪的是,似乎除他之外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没有那么迟钝。”鹤中将看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失望的摇摇头,“指望你们懂小女孩的心思真是比打仗还难。”
库赞讪讪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鹤中将抬手阻止了,“好听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库赞回到办公室,还在乱七八糟的走着神,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想起那天夜里十月的眼睛,那个满天繁星的夜空。
夜里的风很凉,十月的衣着很单薄,而他也忘了给十月留下自己的外套,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着凉?
库赞一时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梦到的还是醒来后想到的,但他全当自己是胡思乱想,也没有去见见十月。
谁知道,由于没有对这个猜测加以验证,各种倒霉的事接踵而来:他失手冻住了自己的杯子,吃饭时本来应该要热汤,却不小心买成了冷饮,写字时钢笔总是漏水,看文件看岔了行差点批错……
库赞忍无可忍,只得停止工作,两脚一抬,架在桌子上就开始正大光明的走神。
下班回家的军官们迈着或快或慢的脚步离开,他们的离开似乎也将白日带走了,天黑下来,黄昏悠悠然的降临。
年轻的上将终于动了动,抬眼向外望去。
夕晖晚照在无言的大海,橘红色的光辉铺在海面上,让人不期然想起一双沉静的红瞳。
库赞猛的回神。
他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重重揉了揉。
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库赞无奈的想。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库赞没有睁开眼,随口说了句:“进。”
纸门被拉开,然后是一个清彻而优美的声音,“就算是出于职责,长官也不必这样加班。”
不,他并没有加班,库赞在心里想,他只是在……走神而已。
库赞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正担忧的向他望过来的十月。
她不知道自己给库赞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还在小心翼翼的劝库赞先去吃晚饭。
不,他也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工作而废寝忘食的人。
然而事实上,这些话库赞一个字都没反驳,他只是把双脚放了下来,然后顺水推舟的赞同了一句,“确实不能因为工作耽误了晚饭啊。”
随后他拎起衣服,拿上钱包,边慢悠悠收拾东西边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顺势邀请十月一起去吃。
整个步骤一气呵成,仿佛这是个再自然不过的事。
十月当然不会拒绝,她从来不会拒绝面前这个人。
库赞随意找了个居酒屋,更加随意的吃了点东西,酒足饭饱,两个人沿着沙滩慢慢遛弯。
月光把海岸线变成了一把尖刀,刀身亮出白色,两个人就走在刀刃边缘。
这一次,库赞终于把扰乱自己一整个下午的问题根源掐断了——他终于把外套披在了十月肩上。
外套落在肩头的一瞬,十月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回过头,而库赞此时正在低头看那件对于十月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两人的视线彼此错过。他的手指在她肩上搭了一搭便要离开,忽的,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十月抓住了他即将抽离的指尖。
两个人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只有海浪仍在翻涌。
紧接着,十月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惶然的松开了手指,“抱歉,我……”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因为身后的男人慢腾腾的握住了她松开的手。
十月怔住了,极其缓慢的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库赞得以近距离清晰的观察他的部下。
玲珑而悬直的鼻梁,被海风吹成绯色的双颊,因为不知所措而微微张开的红润的双唇,在微弯的眉毛下,是一双因为瞪大了,显得有些稚气的眼睛。
海岸线构成的刀刃反射出涔涔的冷光,映照在两人的面容上,像是突然拥有了某种魔力,同时蛊惑着两个人。
两个人的脸慢慢凑近,咫尺之遥,海风轻柔的阻隔在两人中间,在最后一秒,库赞偏过头,停了下来。
湿润的海风卷着星光轻轻落在十月的面颊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库赞慢慢直起身,却突然听到十月的声音,比海风更轻,却含着深深的,清彻的悲戚,“您知道吗?每次您发呆或者沉默,我都会有心痛的感觉。”
库赞伸手将十月身上的外套紧了紧,“这样吗,抱歉啊,让你很困扰吧?”
十月短促的说了一句,“不。”
恰在此时,库赞的双手已经为她整理好了外套,再没有停留的理由,便收了回去,而十月的勇气,也像是随着这个动作而消散了,她沉默的抓紧外套边缘。
一路无话。
直到躺在床上,十月都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也许夜晚的风实在太温柔了,她睡得很沉,很安稳,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场沉默的睡眠。
而那一夜的朦胧温柔,交握又松开的指尖,那些似有若无的心跳,却更像一场梦。
于是,在梦醒之后,十月见到的,是年轻而权柄在握的大将,青雉。
……
……
工作如此繁忙,十月能见到库赞的次数更多了。她真心实意的爱上了上班,爱上了这种不知道加班到几点的未知感——
譬如今天,她一手握拳,轻轻敲了敲那篇纸门,没等几秒,里面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进。”
十月拉开门,看到库赞正站在窗前,似乎在向外看着什么,她屏息凝神,“库赞大将,刚送来的文件。”
库赞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这个时候十月应该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后退出去,但是今天,她少见的踌躇了,过了好一会,库赞似乎是没听到推拉门的动静,“还有什么事吗?”
十月手指有点用力的按在文件上,“今天下班后……您有时间吗?”
库赞终于转过头来,靠在窗前看着十月,十月大脑嗡嗡响,“是泽法老师,老师的儿子过生日,卡普中将要去凑热闹,我是想问您……”
“十月上尉,”库赞打断了她,看着她的眼睛,无比清晰的说,“我今天没有时间,”停顿了几秒钟,“以后也没有。”
十月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却还在下意识道歉,“对不起,给您带来麻烦了。”
库赞没再说话,她低头放下文件,转身跑出了办公室,在推拉门被关上的时候,库赞听到了一声压抑的抽泣。
这是十月第一次非自愿加班,没办法,不加班不行,总不能肿着眼走出天守阁大门,以马林梵多的八卦传播速度,她敢确定第二天她就会成为茶水间的八卦头条。
十月哭的抽抽噎噎,手底下却还没忘了翻开文件,写报告,边哭边加班,惨的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被拒绝的场景,十月停住笔,计算着这个时候出去能不能悄无声息的回家,发现还是有点早,笔在手里转了一圈。
但是她心里总是抱着点希望的,幻想自己能拥抱这块坚冰。倒杯热水放在手边,走动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了,估计人就快走完了,看看窗外,天都黑了。
其实被拒绝这一次也没什么,十月喝完水,索性把文件推到一边开始发呆,同在马林梵多,总还是有机会的。
“咚咚”两声门响,在寂静的办公室像是响起了一声惊雷,十月触电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谁?!”
没人回答,高大的阴影透过薄薄的纸门投在地上,熟悉的轮廓让十月的心跳慢慢加快。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把椅子拉到一边,生怕门外的人改变主意离开。
“刷拉”一声,阴影的主人出现在十月面前。
十月想到自己乱糟糟的办公室,一时有点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把人迎进来,只好硬着头皮打了招呼,“您还没走吗?”
库赞突然动了一下,他像是烦躁,又像是无奈,抬起手来有点用力的抓了抓头发,最后低下头,“我现在有时间了。”
十月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猛的抬起头来惊愕的看向他,“您、您是说……”
“你有别的安排了?”
当然没有,就算有也得没有,十月摇头摇的飞快,她把手里的钢笔往口袋里一装,“没有没有,我很闲的,”想起来这是在上班的地方,面前的人是她的顶头上司,十月又欲盖弥彰加了一句,“我是说,您来了我就闲了。”
好像也不对,十月又张嘴,但是看着库赞,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库赞转身,门口被他挡住的风一下子吹过来,吹的十月一个激灵,她的情绪冷静了一点,悄悄觑一眼库赞,迈出门去,身后的纸门应声关上。
又是同样晚了太多的饭点,他们来到了上次吃过的餐馆,老板正在忙前忙后收拾桌子,一看见他们就乐了,似乎还记得这两个人的样子,“年纪轻轻的,不能约会起来饭都忘了吃啊。”
十月一口茶水卡在喉咙里,咳的惊天动地头晕眼花,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无力的摇了摇,“不,我们不是……”
老板给了她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十月有苦难言,偷偷瞥了一眼库赞,看见他正挽着袖子,神情难辨。
十月不敢多看,收回视线老实坐在一边,心里却忍不住琢磨,刚刚老板的话他应该听到了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到底知不知道、明不明白?
……大概是知道的吧?
两个人之间安静的不像话,但是今夜的安静却又迥异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安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种安静里酝酿,发酵。
尽管十月脑子里的想法多的要爆炸,但在库赞眼里,她正不言不语坐在那里。
她今晚又没有穿外套,里面是一件绸缎质地的衬衫,最顶上的扣子解开几颗,正在灯光下微微的反光,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后领空开,从颈到肩像是一把张开的白色绸扇,而她睁开的眼睛中,却又燃烧着火一样惊人的生命力。
她果然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明白。在她的世界,一场从天幕倾泻而下的爱火能燃尽她整个世界,柴薪烧而不绝,吹又复生。
可他作为年长者却无法这样随意的下定决断。
想要拒绝十月进一步靠近,却又不忍心见她暗自垂泪,结果拖拖拉拉搞成了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样子。
库赞更加烦躁了。
十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种情绪,她有种直觉,今晚是她距离他最近的一夜,如果在今晚她不能拉进距离,再往后会寸步难行。
这顿饭她吃的极慢,大脑高速运转,试图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可惜空空如也,最后想起来的,只有父亲曾告诉她,当初母亲就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
十月不想要孤独,孤独是丑陋的,灰色的,会令人发疯的东西,她想要拥抱,并且她只想要一个人的拥抱。
这一晚库赞把十月送到了楼下,在他正要离开的瞬间,十月倏地开口喊住了他,“库赞大将!”
像是在散发着光芒一样,库赞从来没有见过十月如此郑重的样子,也没有在她眼中见过这样耀眼的光芒。
十月的手指垂落下来,紧紧攥着衣角,终于,在库赞无言的注视下开口,“我的人生,是从您开始的,不论是从海贼手里逃脱,还是加入海军,从遇见您的那一刻,我的人生才终于有了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跨出第一步,像是把漫长时光中积累的所有勇气全部聚集起来,好让她能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所以,我有话一定要告诉您——”
库赞凝视着她,可当十月想要再次说话时,他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不行,十月。”
十月僵硬在原地,茫然的,无措的看着库赞,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冷却了,唯有滚烫的泪水无法克制的流下来。
“因为还没有结束。”他说。
“也许你已经摆脱了迷茫,决定自己的人生和未来,但是我能放下一切去生活的人生还没有开始。”
说到这里,库赞停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更何况,你还太小了,你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许未来某一天,你会恨我,恨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夺走了你的青春。”
十月本以为自己听到这话会急切的反驳,向他倾诉自己的爱语,告诉他自己这一份不抱希望、盲目忘我而远胜这个世界上一切人与物的爱,但是她嘴唇开合两下,最终却只是惨然一笑,“我多希望我能学会不爱您。”
这是清彻的近乎悲戚的优美声音,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回响。
她学不会恨,仅仅怀有这份澎湃的爱已经要将她燃烧殆尽,她再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恨了。
然而回应这声音的,唯有风。
许久,十月也像风一样轻轻的说:“那就最后再为我披一次外套吧。”
风推着库赞向前,他的手很稳,宽大的外套在他手中展开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因十月刚刚的迈步而缩短了,而现在又因为库赞的靠近更加亲密。
十月仰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又像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十月闻到库赞身上的气息,凛冽如冬日里挺拔的雪松,月光无情的倾泻在两人的身上,可那张平日里慵懒的脸此时却莫名显出了一丝冷硬。
十月怔怔看着,闭了闭眼,下一秒她猛的伸出手拽住了库赞的领带,真实的柔软的触感代替了风与月。
在这个无人的角落,晴朗的月夜,她吻住了库赞。
库赞手上微微用力,推开了她,十月固执的抬起头,只隔了两三秒,两人的唇再次因十月的靠近而贴在一起。
眼泪湿润了两个人的面孔,库赞听到她隐忍的哭诉,“我一生都在等待着您,一生都在等待着您啊!”
库赞感觉到自己内心的一角无声的崩塌,露出柔软的部分,他感到自己一下子衰弱了,而且精疲力尽,那程度不亚于被缠上了纯度极高的海楼石锁链,他一心只想坐下来,坐在台阶上,待在那,动也不要动,可他仍强撑着冷酷的表面,大拇指轻轻拭去泪滴,叹息着,“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十月倔强的回答:“我不会后悔。”
骤然之间,刮起风来了,天空闪过一道火光:一道星星坠落了。
四周一片沉寂,在深更半夜这种万籁俱静的景象很常见,只可惜两个人离的太近,十月的心跳的剧烈而急促。不然她可能会听到库赞乱掉一拍的呼吸声——也许她听到了,可是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幻觉。
现在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又危险的情愫,十月对此毫无察觉,她哀切的望着库赞,像是预见了他们即将像鱼和飞鸟一样相遇再分离。
但那只飞鸟竟然收拢翅膀,向下俯冲,给了那只仰望着他的鱼一个绵长的吻。
他带着雪松的气息将十月包裹其中,用他宽厚而温暖的双唇。
十月放大的瞳孔中映出库赞近在咫尺的脸,没有任何阻碍,他吻着她,直直的看进她的眼里,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等待。十月几乎是狼狈的闭上双眼,抬起手摸索着,缓缓环绕上库赞的脖颈,然后收紧合拢。
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击中了她,因为这种幸福,她甚至哭了起来。库赞停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
然后十月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流眼泪了,十月想,所有不快乐的眼泪,都会在今夜流完。
番外·一个道听途说的八卦
多数人在第一次见到斯摩格的武器时,都会露出意外的神色,细说起来的话,原因无非就是“很少见到能力者会在自己的武器上镶嵌海楼石呢”。顺便一提,这是达斯琪的原话,那个时候斯摩格表情很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相当没营养的问题,“我可不是那种不懂得变通的蠢货。”
——他绝不会像十月那白痴那样抱着一把报废的破刀上战场。
有时候斯摩格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难以忍受,是因为觉得她那副可笑的样子无法贯彻正义只会丢了海军的脸吗?
还是因为她抱着一点早已熄灭的火花不肯放手的姿态太过软弱可笑?
又也许,是一个他绝不会承认的原因,他对给十月留下火花的那个人感到羡慕。
有人在贯彻自己的正义,将正义的火把高举,把希望的火光传递给被拯救的弱者,而弱者也被这火光改变,同样走上了正义的道路。
那是他渴望成为的样子。
一般人大概看不出来,好脾气的十月其实相当记仇,斯摩格当初不过嘲笑了她那刀几句话,她斤斤计较到好几年后,以至于换了刀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跟他炫耀并且反讽。
“连我都换刀了,不会还有人在用自制的武器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根本没人愿意送你武器吧斯摩格?”
达斯琪难得听到有人居然敢这样不留情面怼着斯摩格骂,因此有些惊讶。
斯摩格瞥了一眼十手,相当客气的把话还了回去,“你现在拿着一把快刀?这跟猴子拿着一本圣经有什么区别?我还以为你只会用废铁。”
他略显满意的看到电话虫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就这点水平还敢跟他打电话。他虽然大多数时候不爱讲废话,只用一个滚字打发人,但这不代表他不会骂人。
然后那电话虫突然幅度相当大的转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喷火变成了他觉得有点恶心且虚伪的惊喜,“您今天下班有些晚。”
电话啪叽一声被挂掉了。
达斯琪发誓,她听到斯摩格“啧”了一声。
后来斯摩格见到了一个叫做维奇的新兵,说自己是被十月少校救了之后决心加入海军的。
斯摩格走了一下神。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经长成了手举火把的人。
这一篇长篇写的时候还挺费劲的,最后忐忑的发过去 得到了金主的高度肯定 开心的不得了
虽然金主想要纯爱的,但是写完之后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纯爱,纯爱到我完全不用删减就敢十分自信的发在老福特
是老福特审核都拦不住我的程度啊!
真是把我骄傲坏了
我一直希望自己身体上长出树
长出鸟巢和云朵
或者长出一棵小小的草,藏一条蚯蚓
愿我得到宽恕
在泥土里得到安宁
可是,允许我以流水的姿势抚摸远方
听一听我曾经说出的爱恋
在哪一个夜晚里得到过回应
——余秀华《若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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